哦,他那副心爱的,从不让人碰的,两千元的,昂贵的眼镜,已经因为它“太沉了”,而换掉了。
她并不知道,他这并不是喜新厌旧,而是,要做最敏锐的捕猎者,那么就必须永立潮头,让自己随时处于最佳状态,而不能被一副眼镜所羁绊。
他对自己的要求都这么高,对她的要求,当然也不能低,他并不是故意为难她。
连对自己都狠的人,她却用喜新厌旧去解释他,简直是谬之千里。
她认为,他在山野里心无旁杂时,发现了一支生机盎然,朴素耐看的小花。
可当他把她带回城市时,却猛然惊觉,她远远没有城市里那些,经人工精心培育的盆栽花美艳。
他心系纯洁,却无法抵制美艳。
湘潇觉得自己的每一件T恤都好看,每一句话都是经过了大脑的思考。
可在他眼里,再好看的T恤也是T恤,在不同的场合,应该有不同的着装。
她那些话,都一个套路,肤浅得,说了跟没说一个样。
确实,即便是男装单调,他对色调,对风格也是别有用心的。
他与周围的男孩子并不同,他很注意自己的形象,每天都在认真打扮。
同理,他对她有要求也很正常,是因为他看重她。
现在想来,她自己也觉得她说的话,她用的词语,是很单调了。
但是,她还是受不了他的轻蔑。
“不是你浅,是你太深沉了。现在的社会就这样,有钱就进卡拉OK,就去酒吧。你在一串红干了这么久,你又不是没有看到,你太深沉了。”冼锐语气咄咄逼人地道。
他始终是很清醒,很有条理的。
但是湘潇却越听越听不明白了:他这到底表达的是什么,是自己坏呢,还是不坏?还是,就是坏,但是理所当然。
他把自己全部都否定了,连自己的真心也否定了。
反正已经是分定了,所有的一切,都已经不重要了。
明明是自己昏了,她想的却是:他是不是已经被她气昏头了?法律是他的专业,雄辩是他的特长,他这是在自相矛盾地,为自己强辦。
只有她这种从小营养不良,经历太少的人,才会一遇到事情就头发昏。
冼锐始终是清醒的,他所说的,句句正中她的要害。
社会就这样,但湘潇却不这样,她宁愿找一个对她真心实意的平民,也绝不愿意找一个像他这样堂而皇之,随时可能染上淋病的富翁。
此时,在他眼里,穷人就是犯贱,就是富人的一个玩具,有钱就可以任意买到?
他都把她当成什么了,一件还算纯洁,还没有被人碰过的商品?
湘潇气愤极了,终于忍无可忍,实实在在地还击了他一句:“我知道,我在一串红看见过不少道貌岸然的君子。只是,我没有想到,我会喜欢上他们之中的一个。”
冼锐一听,痛心地说:“不是我道貌岸然,也不是我有多坏。而是,这社会就这样。”
说完,刚才的威风全部被灭,很丧气,很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。
湘潇丝毫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,一鼓作气地批驳他:“社会就这样,但我不这样。以前,我也希望你别这样。不用说这些了,你怀念你的过去,我也同样怀念我的过去。咱们现在已经是泾渭分明了,我明天就离开,我不打扰你。”
湘潇被逼到了极点,再也无法让步。
原来,两人的性格竟是如此惊人地相似,只是湘潇不轻易外露而已。
刚才谈恋爱她不行,吵架她倒蛮行。
搭积木,修楼房,不容易,要推倒它,谁又不会呢?
谈恋爱,都踩不准对方的点在哪里。
一吵架,倒都能相当精确地击中对方的要害,一下就扼住了对方的咽喉,要了命。
一个总是在说:“你不行,你就是不行”。
另一个,一直在自省,认为自己有欠缺。
现在,也发狠了,说:“你就是禽兽,再装也只是一个满脑子铜臭的禽兽,你根本就不配得到爱。”
都是对方最痛的痛,还有这更伤人的吗?
两人都不懂得:温柔,才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的刀,而不是,互相伤害。
原来兔子急了也咬人,冼锐竟然找不到话说了,喃喃地道:“我从来就没有碰到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,我从来就没有在女孩子面前失败过。我从来没有像对你这样,对待过任何一个女孩子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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